所有物 Mine
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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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雷雨
所有物 M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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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告诉他:
因为你太年轻了还没有学会怎么去爱。
安惠真的眼神从来不避讳什么。
包括有意无意地盯着我。
从初中就这样了。
那些日子太小了,小得只有淤青,血迹和麻木。
在她出现之前是这样的。
我说过讨厌夏天的。但是至少安惠真迎着悲怆的阳光冲来时候我是不讨厌的,她眼里衍射出来的光斑和树下的小圆点很像。
那样的热情很烫手,而且和太阳不一样,好像只针对我一个人。因为冒失地踢到了桌子,“刺啦”的一声让所有人都望向了她——
“你要和我做朋友吗?”
眼睛因为阳光有些睁不开,被迫眯成一条缝望着面前仅为我低下高傲头颅的幼狮,她有一双雾气蒙蒙的眼睛。
“好啊?”
从那以后我就养着了,一只温顺的狮子。
我不喜欢对别人保有期待。对安惠真也一样。
所以没有我们以前的同学描述得那样浪漫,我们的关系一度充斥着抛弃与碎裂。
你一定要问我为什么的话。
是为什么呢。
我好像也不知道。
嗯,我也不知道。
除非安惠真可以解释清楚,她为什么要忍受我。起码的,当时的我。如果不行的话,那看来你还是与这个答案无缘呢。
我也曾问过我的母亲:为什么要放我一人与他相处。她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我们很少见面,甚至很少说话,在窒息的沉默与忙碌里一开口就问她那样为难的问题,是不是太过分了呢?
所以我走开了,去喂我的猫。
我可以拍着我的胸脯告诉你,我爱我的猫。
就像爱那些信笔涂鸦,爱那只偶尔造访的鸟儿翅膀上甩落的雨水,爱咖啡店里展出的那些假书和真植物。
不容怀疑,是爱的。
但我很难不负责任地去说,我爱我的母亲。
她把我一个人丢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这就花了我好多年,原谅她。她也是不好过的,身上的红痕把恐惧刻进她心里,占据了本来该是我和爱的地方。
我不逼迫她来爱我,我也不想逼迫我去承认爱她。
夜里会有什么?夜里会有安静。当然。
却也有不会安静下来的情况。如果有一个人搂着你,汗臭和酒腥涌进你的鼻腔轰轰作响,今人作呕的体温贴合着你,强迫你保持清醒。
而你要很久很久以后才能知道这样的日子被称作什么。
夜晚是尖叫的怪物。我想念奶奶。
你要知道,你是抓不住那些美梦的。
露娜公主甚至连梦的资格都不会给你。
初中的第一个生日前一天的晚上我吐在了床上。他回到家,抓着母亲的头发让她清理,母亲的眼泪没有停过,却也没有掉下来,哪怕,一点。
我怎么去相信那样的眼里会有我?
就算有,我怎么去相信那不是怨恨?
我只是想找一个不会被占据的夜晚,和两个月之前就宣扬给我准备好了很多礼物的惠真好好过一天而已。
第二天很早就爬起来的我借故去洗澡了。
没有想很多,起码洗掉一点不属于我的味道。
不然我的狮子会生气,因为这个生日是属于她的。
她送了我一条自己做的项链,粗糙得不行。
还有一些很杂乱的东西,一把她随手摘来让妈妈晒干的花儿,土土的猫猫钥匙扣,一个铲子形状的金色勺子…
她带来的小口袋里好像装上了她两个月来所有的思绪,每一件她都拿着告诉我它的故事。
花儿很好看,很配辉妮;
土土的钥匙扣是隔壁奶奶送的,惠真不喜欢猫,但她知道我喜欢;
一去超市就黏着妈妈买这个,硬说要一人一个。惠真的是银色的…
还有那个小伸缩零钱袋,是爸爸送她的宝贝,从很久很久前就在用了。
但是比起袋子她更喜欢辉妮。
嗯?对,那时她就在叫辉妮了,比这个世界所有人都要早。
那个袋子,不大的,就是接过来很重。
对了,你知道吗,她其实折过很多千纸鹤,但是最后都被她扔了,留下最好看的一个。
她说,辉妮,只给你折千纸鹤。
它带着惠真所有的爱,对我的。所以可能因为那只千纸鹤太重了吧。
我一直小心地把这些礼物放在储存柜里。
细心拭去灰尘。
即使我当时只是和她说了一声简单的谢谢。
你看,就连狮子座都会不满我的淡漠。
或许是因为我也不懂那时的错觉叫做羡慕。羡慕家庭感。
学期末我总归还是要把它们拿回家的。
后来那只陶瓷小猫被掷在地上,断了一只耳朵,我只来得及保护它的残壳和其他东西,剩下的力气甚至不足以逼回我的眼泪。
安惠真只是说没关系。
当然了,初中第二个生日她带着父母和警察踹开我的家门的时候,我知道她有关系。
所以坐在警局看着她,我不敢出声,不敢看她的眼睛。安惠真接过父母递的水和眼色,蹲下来,问我痛不痛。那些伤,我一直以为她没在意。
安惠真不是不在意的,我后来才想起来,体育课要换体操服的时候,她就会长时间盯着我背上的淤血还有脖子上的印记,那样的眼神和眉头映衬出的威严让我不得动弹。
心脏和羽毛哪一个重呢?如果阿努比斯是存在的,那我是一定要下地狱的。
因为我拖累了一个纯净的灵魂。
可能安惠真就是这样吧,我不说她也就不问,就是总有一天她会忍不住,这是她笨拙的地方。
旁边就是喧闹的警察,无神的母亲,还有歇斯底里怒吼着,被按压在地上挣扎的半裸男人。
着实嘈杂得让人心慌。却能很清楚地看到,安惠真眼里的倒影,只有我。
那双眼睛的色彩带着所有的不屑奔向我,像是扑火的飞蛾。
安惠真不再言语,揉揉蹲麻了的腿,吃力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递给我一把滚烫的钥匙,憋得耳朵通红。
她的父母这时走过来告诉我,他们工作都很忙,如果我有机会,可不可以常去家里陪陪惠真。
我知道,那是我的狮子给我准备的礼物。
狮子说它很寂寞,那是骗你的。骗你去陪它,然后不由分说把你留下来给它做饭陪它睡懒觉。
你的狮子哪里会孤独呢?它只是想陪陪某个失眠的你而已。
离婚和初审结果都下来得很快,奶奶的病危通知书也下来得很快。这两件事放在一起,让我感觉人生并没有被拧回正轨,不过是越长越奇怪的藤蔓而已。
可你也知道,藤蔓植物是需要依附什么生长的。
从很早我就明白的,安惠真所在就是我的中心柱。只要她不离开,那些生活兜兜转转变成歪七扭八的畸形儿,还是会缠绕到她身上。
为了在获得正式法律保护之前躲避债主,母亲几次搬家,最后在安惠真父母的帮助下定居在了她家的小区。
期间我辗转在奶奶的病房和安惠真家里。
母亲在搬家途中将我的东西扔了一大半,亏得我在安惠真家里暂住前带走了那些东西——我的狮子的礼物——我怎么会忘。
在哪?现在所有的礼物都还在我家,古木回全州陪叔叔和妈妈的时候我就会把它们摆出来,这样就算没有猫也没有人陪我,也可以睡得着。
到底是害怕失去奶奶的。我们都只是孩子。
常去医院的日子还是挺久的,久得我都以为奶奶不会丢下我了。大概也是从当时以后,安惠真每次看向我,眼里都带有无法被时间洗去的孤独和担忧。
值得一提的是,那段回忆里有很多插曲。去校门口的小吃店偷吃年糕,打架波及校长被安惠真的父母赶来接回家什么的也经常发生。
我从来没有感觉那么被需要过。
这让我惶恐,畏惧,不断挣扎着逃离。
安惠真每晚搭在我腰上的爪子和早上起来的低吟总是一盆水泼过来,打破我的抗拒。
她的眼睛,从来都包容着我的劣等感。
我无地自容,我感激涕零,我无处遁逃,我丢不下我的狮子。
有一天我在草丛里发现了两只小猫。
蹲在地上纠结了很久,除了在地上铺上手帕以外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天黑得很快,安惠真拽起近乎跪在地上的我回家去了,一路上也没有讲话,她的手一阵一阵出着汗。
凌晨我惊醒,安惠真正在客厅问晚归的父母关于小猫的问题。叔叔阿姨说不能养,但是向她保证明天会给她去买一些喂小猫的东西。
我听见她蹑手蹑脚走进房间,捏起乱乱的被单一角,滑进我怀里,把头埋进我的颈窝。我只是闭紧眼睛装作睡着。
我们总是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相拥入眠。
那以后的一周我们都有在尽心尽力照顾那两只猫咪,等着猫妈妈来接它们,回家的路变长了很多。
我们甚至为它们去求了一个签。是上上签。
可能动物的法则是不一样的吧。某天再去的时候安惠真撑着伞依然先我一步走进巷子,突然猛地回头按住我的肩膀,另一只手捂住我的眼睛。
你不要看,她颤抖着说,我们回去吧。
丁辉人,你不要看,我们回去吧,求求你。
我突然觉得好不公平,凭什么她要替我接受这些,明明一直以来她都没有出现,现在又要我不要去看,凭什么。
不要这么狂妄,安惠真,你不是我。
但我没有闹,甚至没有动,任由她拉我回家,任由她又一次在深夜挣脱被子的束缚冲向黑夜,把我们共同喂养的落单的灵魂引入土地,埋进我们想象不到温度的冻土里。
听有些邻居说那两只小猫是被恶犬咬死的,也有邻居说是本来就不太行了,更有人觉得是不小心吃了老鼠药…不是很有所谓,总之见不到了,和奶奶一样。
后来每看到我的猫,我都会想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做这件事的,因为第二天在她父母担忧的眼神里只有她来不及拭净的泪痕,或许还有一些对我的抱怨。
我的狮子是对猫毛过敏的,这是当初的经历唯一给我们留下的东西,执意不让我跟来的代价是我陪着她在医院住了两天。她成天顶着红红的鼻头,歪着晕乎乎的小脑袋盯着我,睡觉的时候也要使劲握住我的手,好像生怕不看着我我就丢下她。
奶奶走的那一天,安惠真闯进灵堂,抓着我的肩膀使劲摇晃:
丁辉人,这不是你的错。你听我说,奶奶走了不是,猫猫走了也不是。
你要活着,不受负罪感折磨地活着。你是我的,你要为了我活着。
丁辉人,不是你的错,全都不是。
我跪着看向她,一直阻塞的泪扑簌簌地下来。
原来真的有人这么确定地告诉我,不是我的错。
这样纯粹的一个人,只是因为爱我,所以愿意掏出心脏和我一起跳进天秤。
一个罪人的心脏是肮脏的,比羽毛重的。
如果加上安惠真的呢?或许我们上不了天堂,倒也下不去地狱。只是在人间,看着世事沧桑,携手去赏晚春的樱花。
这个世界上能让我放心去任性的人只有两个
在奶奶去世之前,我不知道怎样去爱奶奶,她是不是很伤心啊?我一直无法接受那样自私的自己;奶奶去世以后是惠真,我试着去信任她,学着去留住她,学着和对奶奶的愧疚感和好,学着不用拙劣的把戏确认她对我的爱。
安惠真偶尔会告诉我,奶奶经常托梦,摸摸她的头笑着告诉她,让我们好好生活,偶尔也回来全州看看,奶奶很想我。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母亲再婚以后我和她的关系缓和了许多,我也搬回去和她住了。
后来的故事你们也多少耳熟能详。
一起背井离乡,摸爬滚打近十年光阴流转。
也不是没有后悔的时候,有一段日子我的状态很差,但是惠真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我成天把自己埋在酒罐子里短暂逃过嘈杂,她依然要去面对。
我的狮子一直比我勇敢。
但那意味着我们几乎完全没有交流。我错过了她很多,她和前男友分手的时候我都不在她身边。
所以即使到今天那些天的冷落依然让我耿耿于怀,惠真更执着于现在,我们心照不宣的是,只要我们还没有分开,往后的经历总是会淹没那些无力和悔恨。
去L.A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的事,她一直在和我念叨要去做什么要去哪里,我没能陪她去。
去日本本来就是说好的,我也没能和她一起。
这样种种都让我们在痛苦里把对方越推越远,那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空白期我瞒着她回了一趟全州。
故乡的风包围着我。那家戒指店的店长很明显还记得我,知趣地没有问惠真在哪里,因为看到我在门口局促不安地抚着自己的戒指。
不管做什么我脑子里都只有安惠真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的想法。
订了最快的机票,因为去看奶奶的时候她借着风起小声地问我:
你的小狮子也是会累的,你不去陪陪她吗?
惠真呀,如果我半夜三更敲开你的门,带着牛肠外卖赎罪的话,可不可以让我上你的床睡一觉?
我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一起看过电影了。
我没有什么后悔的资格,但我依然想要去陪陪我的惠真。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或是以后。
:辉妮啊,我死了你要怎么办?
是只有我一个人在为这种事生气吗?
:安惠真,你死了我要怎么办?
做爱人和做朋友的区别大概在于,我随时可以独占她的肩膀,可以要求她不接受男艺人交换号码的请求,可以在深夜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她。
头发散在耳边,喘息着抱住我的脖子,脑子里只剩下我的名字,脖颈上会有我的贪欲留下的痕迹。
接吻的时候牙齿偶尔会碰到一起,她的虎牙可能会张牙舞爪地咬破我的舌尖,铁锈味的墨水就会留在她的嘴里,肆意扫过她的全身。
我以为十多年过去了我们多少都不再那么热烈地相爱。
所有的日子藏进了第17条ins,不愿意挂掉的电话,Honey和Candy的细弱的心思里。
藏进了她随身携带的过敏药,提来的披萨,大半夜突然开到楼下说要带我兜风的车里。
我的狮子没有我细心,但她会记住我挑食的牌子,也会在下班以后给我一个电话告诉我她吃了什么,想要提着酒来找我。
她会在我去准备下酒菜的空隙,和我的猫操着全州话大吵一架。
但是当然啦,她因为太忙没有回我的踩点生日祝福短信那一个晚上,我久违地别扭了起来。
本来是准备订蛋糕的,但是她太忙了。
我的爱人天生就有着蛊惑人的嗓音,那些天watermelon sugar在音箱里一直播放着。
我一整天都在担心她身体吃不消和她没有回我的信息莫名的生气里摇摆。
安惠真在她的直播里说想辉妮。我一下笑了出声。
臭狮子,想我应该先回我的短信。
零点以后甜品店都打烊了,我拎着一小块通宵营业咖啡馆打包的蛋糕和一袋烧酒急匆匆赶到她家。
安惠真,我来了。
你看,是不是很像你十几年前砸开门的样子:满头大汗,头发乱糟糟,皱着眉头狼狈不堪。
只是在看到你的时候,才会想起来要笑的,我。
安惠真,我来了。
从你的不安里,从深夜的路灯里看到我吧,我在这里,我来接我的狮子回家。
我清清嗓子,
“安惠真女士,因为你不小心睡着你的外卖送迟了一天。”
我的狮子有一双雾气朦胧的眼睛。
“不过还好,丁面团外卖提供二十四小时上门服务,给你一个人的。”
那双眼睛只会看向我。
我的狮子从很久以前就会一直盯着我,极其刻意地遮住我的腿。
那有什么办法呢,我爱我的狮子。正如我爱我的猫,爱色彩斑斓和所有的一切。即使人生再来一次,我依然想要和你在一起。
是否不再害怕一个人的夜晚?
如果年幼的我不能去爱,那正如小王子之于玫瑰一样,我总归会意识到我的狮子如何重要,回到她的身边。
安惠真的眼神从不避讳什么,她的眼里始终汹涌着爱意。
What am I?
You are mine.
Will you hold my hand
你是否会牵住我的手
Will you understand
你能否理解我的心情
Can we still pretend
我们还可以继续装作恋人吗
When the summer ends
当这个夏日的尾声响起
Nothing needs to hurt
无须伤害谁的感情
I'll wait, I have learned
我会等待的 我已经学会
How to love you when the summer ends
如何去爱你了 当这个夏日过去
Will you love me when the summer ends
你会与我相爱吗 当夏日的尾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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