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gonia
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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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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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雷雨
Begonia(wheesa)完
架空向wheesa
ooc和私心都重,疯话多,逻辑混乱
若有不适请立即停止阅读
丁辉人十七岁生日的那一天,安惠真收到一束秋海棠。
她掂在手上小幅度甩了甩。花儿很小一束,简陋包装,不仅没有贺卡,没有份量,也没什么存在感。
这也不是安惠真第一次被送花,但秋海棠本就不是什么适合拿来当礼品花的东西。估计也就是哪个思春期的孩子,就着一点像花沾上的泥土一样的坏心思,莽撞送出去的冲动而已。
她刚和黄昊文分手。那男的在背后和别人对着她和丁辉人议论纷纷,还开黄腔,安惠真分手的时候就差把烟头摁到他眼皮上。
但她赶着去见辉妮,所以随手把花关进了储物柜里锁上,趁着最后一点高照的阳光擦掉黑板冲出教室。
文星伊带上门,今天似乎有点迟钝着开口,丁辉人在二号门门口,你快点去。
这话其实有点多余了,丁辉人每天都拿着炸年糕在那里等她。
——今天我收到一束花。
丁辉人头也不抬,抬脚轻轻拨开了河边的石块,她们的鞋袜散落丢弃在一边。
——是吗,什么花。
安惠真用力踩起来的河水忽地扑上小寿星的睫毛和刘海上,她随手捞了一把头发。四月风还有点凉,河边坐着两只打闹着的小落水狗。
——不认识。
可是唱K唱到一半,安惠真突然转头盯着寿星闹到:“有点像我们初中窗外种的那一大片花!”
眼睛亮亮的,还要狡猾地眨两下。
丁辉人歪歪头,闷哼一声,算是结束了对话。
我们故事主角十七生日礼物是一对耳钉和一顶深棕色的八角帽,八角帽檐绣有两枚小小桐花。耳钉是垂挂着不对称的蝴蝶,在阳光下会反射出很多漂亮的颜色。
安惠真看得出丁辉人喜欢她在自己配的登登登登炫耀的音调里,小心掏出来的礼物——当然,她也不用看出来,一向没有人了解丁辉人胜过自己。
同时她也不是感受不到,她的辉妮对今天兴致缺缺。后面只是愣神摩挲着新耳钉,偶尔开口和安惠真商量一下什么时候去打耳洞。
当天的小狮子并没有理解是为什么,只不过要等她想通大概要等到十年以后了。
乘着江边的风走回家的夜晚,路边的野花挂着一轮弯月:丁辉人的十七岁,只记得安惠真的头发被吹着到处飘,被一同吹起的还有喷出来的烟,弥漫着,和洗发水的味道一起在晚上短暂地盖住身边人。
空气凌乱,因为夏天就要来了。
升温的还有小心扣紧了一路的两双指尖。即使分开以后留存的温度也烫得安惠真迫不及待地瑟缩到被子里,沉溺进当夜的梦。
她总是梦到初中时候的辉妮,但这次不太一样。这一次她也在梦里,上一秒她还在问人家要不要和她做朋友,下一秒就看到逼仄小巷里被雨水糊住脸连逃跑力气都没有了的丁辉人,手和嘴角都是血,血往下滴,滴进下水道里。
照理来说安惠真其实没有细看过那天下午的青梅竹马。她只是使劲拽出丁辉人手里攥紧的铁棍,在去医院的车上使劲拍打着对方的脸尖叫着,那个时候她甚至都还不怎么认识丁辉人的奶奶。
她梦到的丁辉人异常真实,真实得就像一个假想出来的故事,连身上伤了哪里她都一并看清。后来她再想起,可能还是因为自己在医院里看到丁辉人身上包扎的地方,都被具象化进了梦里。
从那以后她们如果不挽着手,丁辉人的衣服一定会有一角被稳稳当当捏在安惠真手里,下意识地,紧紧地。
连扎进裙子里的衬衫都会被偷偷扯出一个缝,丁辉人反抗无效,后来干脆就把一放学就把书包的带子塞进她手里。
她梦到突然发现辉妮总是盯着她的日子,小猫一样半垂着眼,眼神确是在她身上的,即使是从花丛里恶劣地生撇下一朵花儿小心插在她耳边,眼睛也没有停止过看着她出神。
她梦到丁辉人在画河边的鸟儿,破碎玻璃,窗边的丛生小花。
鸟儿用绿色,玻璃用红色,初中的小花是白色。
她梦到丁辉人逃了课抽烟,倚在她的自行车旁,单薄得太像一个孩子。皮鞋踩着低矮的围墙,腿并起来悬在半空倒向一边,单手撑着地面头抵住肩膀,头发就散着,挂在自行车的座椅上。
雨水不打湿她,停在半空中等丁辉人嘴里的烟燃尽才扑簌簌地提醒小猫回头,安惠真站在她身后等着一起回家。
丁辉人那几年没少打架,伤也没停。这不影响她学习好的事实,学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挥拳头多半不是因为恶心的老师就是因为犯贱的同学,非要多调侃几句她的家庭,骂上两句臭婊子。
谁知道那个时候的孩子恶意怎么会这么大,长大后的安惠真无法理解,虽然在当时她只会拎起随处可见的小花瓶往别人头上砸。
后来她和丁辉人认真讨论过走廊上的土胚花瓶,那东西存在来就是方便斗殴的吧。
她梦到丁辉人被泼得满身是水,坐在桌子上接过她递过去的圆珠笔对前座的副委员长问,瞎掉一只眼睛也会不要紧吗。
僵持不下中还是安惠真把她拉开,去了医务室给丁辉人上臂消毒。包扎的间隙丁辉人和安惠真的书都被撕了,那堂课是她们最喜欢的老师带的。
她们把被胶水黏成一团的碎纸扔了。再也没有去上过那个老师的课。
恶意是,铺天盖地的雨。
小孩子的疯狂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那个恶心班主任当晚没有回家,挡风玻璃和车胎的维修费也不是闹着玩的。丁辉人和安惠真不出这个钱,因为谁都能作证玻璃不是她们砸的。
大概在大多数人眼里,两个疯子同学没有一个油腻中年大叔讨厌。
她梦见丁辉人在三月冰冷的河里漂流。河里洒满了不合时宜的紫色曼陀罗,深红色的领巾被水淹没又抬起,缠绕出诡异的美感。跳下去以前她的小猫不紧不慢说到,惠真,我不会水。
惠真,我死了你要怎么办呢?
惠真,你死了我该怎么办。
惠真,这些我都不想知道。
但我要你告诉我,你会不会愿意和我一起?
她来不及回答梦里的丁辉人。她后半生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回答这个问题,一是丁辉人不会问起,二是安惠真不会回答。
两年前的晚上谁也没有死,问题存在着,答案没有。安惠真跳下去把人救了起来,躺着看了一晚上的星星,感冒一周多,仅此而已。
她梦到她们在公园看樱花,安惠真只是一个回头就看到丁辉人胸口的大洞,吃进去的点心和酒一起从洞中漏出,樱花从她手里被吹着穿过丁辉人。
她梦到丁辉人自己豁开的伤口流出青苔,掉落在白色帆布鞋里,染出金色的琴弦。她梦到季节倒退,在生机盎然的冬天送丁辉人一束百合,空气都是啤酒花的香味。
她梦到某天中午看完电影,丁辉人拿走莱昂扔到一边,蜷进她的怀里,突然耍赖讨要一个拥抱。
惠真,我比一个毛绒玩具…
安惠真醒了。秋海棠在柜子里被她遗忘。
大概一个月以后黄昊文带着几个小弟在学校门口堵丁辉人。丁辉人看着这架势还在没好气地抱怨。都说了这男的脸上挂不住分手还被踹趴下的气,数落安惠真谈男朋友还不就是给自己找事。
小镇里医院小,况且已经有人住进去了。所以安惠真给了黄昊文一个捂着眼睛惨叫着被有钱的老爹带去市医院的机会。在真烫出事之前她把烟丢进河里,踩烂躺在地上挣扎的人的耳机。
十三中的未解之谜之一是学校查的那么严,安惠真的烟到底藏在哪里。
其实丁辉人那几天格外开心,因为她打好了耳洞,第一次戴上那对耳钉,人精神了不少。现任的学生会主席给了十三中新来的主任一个显而易见的白眼。
安惠真带着几个老师赶到之前,黄昊文指使混混拿着随手捡起的硬木棍,一把敲在丁辉人的腿上。断掉的截面被狠狠插进了小腿里。
她不记得后面怎么了,救护车的声音她是第一辈子也不想再听。
警察没有来,学校没有管,安惠真就在天桥底下叫在暴怒边缘的文星伊摁住小混混的嘴,旋转着带倒刺的木棍,给他的腿下垫好布,笑眯眯地点燃。
撒盐和加热是帮你消炎止血哦,你别动啊。
你不是赶着和我朋友进同一个病房吗?
白羊座从不慌张,在准备揭掉裂开的半干伤疤时好友突然推门进来的时候除外。撕裂的痛感慌乱着带出生理性泪水,马上就蒸发掉了。
安惠真放下酒,点心和雪糕,问她夏天是不是就这么让人讨厌。
丁辉人笑着点点头。化掉的巧克力脆皮从被暴力扯开的包装边缘落下来,滴在惨白被单上。
她想安惠真一定是在下完雨湿热的房间里昏了头。巧了,安惠真也这么想。
医院的床说不上软,甚至长跪会硌得小狮子膝盖生疼。丁辉人的睫毛好长,半途倏地睁开的眼睛盛满了对她的纵容。安惠真知道她其实什么也看不到,她背着阳光迎上病床。
为什么好友之前会接吻?谁也不知道。
就应该这样发生。丁辉人动不了,只能被按着肩膀在空隙伸出舌头舔舔半跪着逼近的面颊,此刻会像一只祈求食物的狗狗。没有给化掉的巧克力沾染裙子的机会,手一歪甩开了手里的雪糕,把耳边的头发撩在一边。
扯着领巾是要加重这个吻——巧克力味的。
只有我独享你的酒窝。
——惠真,我比一只毛绒玩具更怕抛弃。
安父安母送饭来之前小狮子已经躺在床边牵着丁辉人的手睡着了。
——即使你在我身边。
三年前十三中开学典礼她们俩压根就没到场,趁着阳光正好当然是去烧烤。散学礼和成人礼一起举行的当天,安父安母根本没有打算去参加,她们知道在操场上绝对找不到他们的女儿们。
不难找到丁辉人,毕竟空气里都是血腥味。安惠真在路上顺便买了一筒绷带和酒精,给她包好小臂以后丁辉人窝进她的怀里,本就身体不好的人在高三的折磨下变得更小只。
两颗毛绒绒小脑袋靠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未来,耳机线和头发缠得乱七八糟。安惠真突然发觉这么几年她们都是这么度过的。
文星伊走之前几经犹豫最后还是把好友柜子里已经看不出形状的秋海棠丢进了垃圾桶。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后悔,那也不要是丁辉人。
安惠真高考报了大城市的新闻系。
某人说要陪她的,最后还是瞒着她改了师范。
大学这几年她们通过几封信,丁辉人过年回去的时候会告诉她初中窗外的花开得很好。
工作以后她还会听丁辉人讲初中一年C班的孩子们很懂事,会用自己采的花给她做花环。
安惠真抽空回去过一次,班里有一对孩子骑着车从身边划过,她趁机抓过丁辉人捏着她西装角的手,让丁辉人和她一起去做一对戒指。
其实甩下男友戴着戒指,抓起一大束玫瑰去见挚友这件事多少有些爱人的暧昧味道了——她们从不在意。
谁也说不清楚最后是谁要为这段断开的日子买单。
丁辉人17岁生日以后的十年安惠真都没有再见过初中门口的秋海棠了。丁母去世的时候她也在国外,她一直到27岁回老家参加丁辉人的葬礼才专程去见了那丛花。
文星伊打着伞站在她旁边,是不是很眼熟?
是不是很眼熟?丁辉人17岁的生日愿望是让我秘密给你送一束秋海棠,她一边心疼一边使劲别下那些花,被初中的园丁看见,都来不及洗掉土我们就跑了。
走前她亲吻了那束花。她很希望你带着它出现。
安惠真,你知道秋海棠代表什么吗?
安惠真,这么多年你有没有说过爱她?
安惠真,她每个下雨天都要抓腿上的疤。
丁辉人说哪怕她只是一只毛绒玩具也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你的亲吻。
她说她比你的莱昂更怕抛弃。
仅仅是因为你,她也没那么讨厌夏天了。
即使说抱歉安惠真也开不了口。她在很多个午后梦到的丁辉人都是彩色的,黑白的是她的回忆。
她梦到丁辉人为她摘下秋海棠别在耳边;
她梦到她们在一袭白色的保健室接吻,巧克力酱滴在手上;
她梦到丁辉人说自己不会水;
她梦到她的小猫躺在楼顶抽烟,风卷起头发,撩了一把刘海。
全无所谓地纵身一跃,像跳进那坛死水。
风吹散的还有她的话,惠真,我也不会飞。